穿越艰难 向阳而生

电视剧《人世间》改编自作家梁晓声历经八年时间完成的同名小说，该作品以北方城市中一个平民社区“光字片”为背景，讲述了周家三兄妹等十几位平民子弟在近五十年时间内所经历的跌宕起伏，全面展示了中国社会的巨大变迁和平民百姓面对生活困境，始终坚韧拼搏、积极奋斗、永葆乐观精神的美好品质，是一部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鸿篇巨制。

有人曾说，真切感受时代，认真观察时代，将时代样貌记录下来，将时代精神传达出来，是作家的一个重要任务。梁晓声出生在哈尔滨，他熟悉那里的生活，热爱那里的土地，所以创作的作品如此感人至深。我的家乡也在北方，《人世间》的人物、场景、故事对于我来说是那么真实、自然，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一

20 世纪 60-70 年代，物质极其稀缺，老百姓的生活非常困难。特别是北方，冰天雪地，环境恶劣，冬天气温在零下 20 摄氏度到 30 摄氏度之间。当时，我家的住房和电视剧里一样，一间小平房低矮、局促，全家五口起居、做饭受困于这不足二十平方的空间。到了晚上，一家人挤在一张火炕上睡觉。要是外地来了亲戚、朋友，男的挨着父亲，女的挨着母亲，现在想起来真是尴尬。每天睡觉前，我和弟弟们还常常因为“争地盘”、划“三八线”而发生“战争”，为此常挨父母的责骂，但第二天仍然继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争斗中我们渐渐长大了。

那个年代老百姓不仅住得简陋、拥挤，还吃不饱，一家人总是饥肠辘辘。一次，二哥二嫂回家，母亲倾其所有用盐水煮了一盘黄豆，又蒸了一锅没有添加野菜的玉米面窝头。我们瞪大了眼睛，抢着将黄豆往自己碗里扒拉，被母亲呵斥住。二哥忙将盘子推到我们面前，对母亲说，叫他们吃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还有一次，母亲花几毛钱买了一堆歪七扭八的冻萝卜，煮熟的萝卜蘸着酱特别下饭。煮萝卜水有一点甜味，我们当糖水喝，这“饮料”放在今天，估计没有孩子感兴趣。

一年到头，我和弟弟们最盼望就是春节了。母亲会把一年精打细算攒下来的票券全部提兑，能买好几斤猪肉和白面呢。我和弟弟们心花怒放，流着口水盼望着，起码能吃好几顿饺子，还有香喷喷的猪肉炖粉条。过年那几天，大人们对我们也特别宽容，由着我们“上天入地”，那才叫无忧无虑呢。也许是因为春节是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所以无论平时多么节俭，过年这几天，家长们一定是大方地满足孩子们的心愿和要求。

二

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一分钱恨不能掰开两半用。可即便如此清苦，全家人仍然和和睦睦，相互理解，共渡难关；邻里之间也是来往密切，谦让有礼，抱团取暖。我特别喜欢看几位邻居家的大哥登门拜年，他们一进门就要磕头，父亲忙伸手拦住:“免了，免了！”我一心只想看热闹，偷笑着跟母亲说，让他们磕呗，太好玩了！母亲笑我没规矩，说礼节到了就行了，难不成真让人家磕吗。虽然年纪小，但邻里之间的温情我是深有体会的，因为真是一家有事，大家都会来帮忙。

天寒地冻，煤的需求量就大。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每天放学后趁天没有完全黑，我拎着一个小口袋，与同学结伴一起去露天煤场的废弃矿井边捡煤渣、拾煤块，运气好的话，不一会就能装满口袋。但是有时候也会遇到游手好闲的人，对方人高马大，非常野蛮，一旦盯上谁，那他（她）辛苦半天等于白忙活一场。有的孩子不仅失去了劳动成果，连小口袋也被抢走，气的哇哇大哭。哭也没用，对方毫无怜悯之心。为了安抚小伙伴，我们便将手中未抢走的分一些给他们，否则空着手回家多伤心啊。

上中学后，功课增加了很多，邻家大哥劝母亲，不要让我去矿上拣煤渣了。据他所说，他每次下井挖煤都可以带一大块煤上来，这是井下作业人员的福利。他背回的那一大块煤又黑又亮，敲碎后足足有两小筐，除了他自已家用，隔三岔五的还给我家送。母亲过意不去，一定要给钱，大哥推辞不掉，只能象征性收点，好让我们安心。

三

《人世间》中有一个细节，眼看要过年了，郑娟为了能有干净的衣服穿，把自己的旧棉裤拆下来洗了，坐在炕上等裤子晾干。也许只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才能够体会平时家里没有衣服替换的窘迫吧。

现在老百姓生活条件好了，基本上家家都有空调暖气，衣服脏了不但有洗衣机还有烘干机，打开衣柜，衣服也多得穿不完，再也不用寒冬里手洗衣服，又焦急地等待晾干。记得有一年冬天，我洗完衣服准备出门晾晒，一抓门把手，湿漉漉的手掌直接粘在上面，差点脱了一层皮，疼得我撕心裂肺。有人问为什么不晾在家里，那么狭小的地方，除非急需要穿的衣服放在火炉上烤，一般情况都会搭在门外的麻绳上。现在的人们可能无法想象，在寒冷的北方，衣服是被“冻干”的。衣服一拿到室外，迅速变身为“大冰块”，太阳晒一晒，风吹一吹，冰没有融化却慢慢消失了，几天后衣服就干了。是不是感觉很神奇，其实科学的解释就是物态变化中的升华现象，因为当温度太低，冰不能融化，但可以逐渐升华为水蒸气消失。

衣服可以在外面挂几天，人呆时间长可不行。那时家里没有卫生间，只能到外面方便。外面零下几十度，时间一长屁股和两腿都会冻僵、冻麻，用力掐都感觉不到疼。唯有穿开裆裤的娃娃十分抗造，屁股冻得通红也要在外面疯玩，却也很少生病，身体锻炼得相当皮实。

再后来，赶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毫不犹豫地报名奔赴边疆，投身大兴安岭林区的开发建设。当我来到号称“祖国北极”的塔河林业局，这个与俄罗斯一江之隔的黑龙江源头地带，才发现这里虽然白雪皑皑，林海雪原美如画，却是环境更加严酷的“高寒禁区”，单是大雪纷飞、寒气逼人的冬季，全年就达八个月之久，最冷时气温甚至下降到零下 50 多摄氏度。好在我们这些年轻人从小就不怕吃苦，与生俱来的本领就是耐寒。

几十年过去了，可谓弹指一挥间，艰难困苦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今天的家乡，虽然与很多经济发展比较快的城市相比还有差距，但与从前相比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放眼望去，再也看不到那些低矮破旧的茅草房，老百姓普遍住上了高楼，收入也温饱有余。我相信未来的生活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富裕，也希望我的家乡能够加快改革开放的步伐，迈入更加美好幸福的明天。